烈日當空，塵土飛揚的山道上傳來碌碌車馬聲，一支細長的隊伍疾行在山野中。

“姜小姐，我們已經進入河東地界了，要不要休息一下？”

從京城到河東足有三百裏，姜綺羅每天天不亮就動身，太陽還有一絲光亮就絕不停。即便如此她也用了七日的時間才到達。

越九霄這個騙子！說什麽河東離得很近？路很好走？不要她擔心？

騙子！

姜綺羅一想起來就氣，連帶著對車夫的意見都很大：“不休息！繼續！”

虎子與涵兒和她一並坐在馬車中，他幹笑一聲：“姜小姐，我知道你是很想越先生啦，不過你不累，車夫大哥和押運物資那群人很累啊！”

姜綺羅掀開車窗簾，向後一瞧，的確，從人到馬整個隊伍無精打采的，尤其是那些護送物資的保鏢，一副擡不動腿的模樣。

“你說得是，是我太心急了，沒有體諒大家。虎子，你去通知車隊停下休息吧！這兒還有一些好茶葉，你帶著大家找點水來煮茶。”

虎子有機會下地活動簡直不要太高興，答應一聲便歡欣鼓舞地去了。

涵兒探出腦袋張望，忽然大叫起來：“娘！你看那裏樹都發芽了！我們去那兒吧！”

雖已立春，但河東氣候是比京城冷的，這是許多樹還沒有抽芽，整個山嶺光禿禿一片，看著沒什麽趣味。反倒是半山腰處有一片山坳，霧氣繚繞，隱隱透著綠意，看起來景色可堪一看。

姜綺羅拍拍他的腦瓜：“好，就聽涵兒的，我們今天多休息一會兒，等晚點天氣涼快了再趕路。”

車隊上下打起精神，大踏步地奔赴荒山之中的一片綠洲。

得意的時候就容易放松，精神倦怠之時更會掉以輕心。

姜綺羅發覺這裏只有一條狹窄山路，而且前方被迷霧籠罩，視野極差，她心裏覺得有些不安，卻沒有多想。直到忽然感到眼角有亮光一閃，猛然意識到，那是刀劍的反光！

“有山賊！快撤！離開這！”

虎子正想著一會兒掏點鳥蛋來吃，結果被姜綺羅的喊聲嚇了一跳：“什麽山賊？哪有？”

結果樹林裏爆發出一陣大喊：“抓住他們——”

喊聲震天，黑黝黝的人影從樹林的各個角落一起奔著他們沖來，原來不知不覺間，他們已經落入天羅地網！

虎子和涵兒看傻了眼，特別是虎子，毫無防備：“姜小姐，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
姜綺羅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：“冷靜！通知車隊，後撤！”

終究是在軍中歷練過的，虎子很快定下心，跳下馬車一邊抵抗一邊傳訊。

可是為時已晚，這個布口袋一樣的地形是精心挑選的，進來容易，要退出去卻難。即便要退，迷迷茫茫的霧氣也會叫人摸不著頭腦。

他們遇到的不僅是山賊，還是有頭腦的山賊！

漕幫原本派了人來護送的，但是姜綺羅擔心傳聞中的黑羽衛厲害，所以讓他們先去支援越九霄，而跟在她身邊的車夫鏢師則比較平庸，何況一連奔波七日，怎麽也對抗不住洶湧襲來的山賊大軍！

虎子抽出刀砍倒了兩個，但是雙拳難敵四手，被一波一擁而上的人潮狠狠壓在地上。人山之下的他忍不住大罵：“媽的！這山賊到底有多少人！？壓死我了……”

“娘親？！”

姜綺羅摟住涵兒，說道：“別怕！我看這些人不過求財。”

不錯，這些山賊人數雖多，有兵器的卻少，大多數人靠的是拳腳，還是很沒有章法的拳腳。截止此刻，姜綺羅的馬夫與保鏢還沒有死亡，只是全都被死死地壓制住罷了。

“放棄吧！你們已經被包圍了！”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，並不兇悍，卻透著篤定。

“涵兒，別出來，在這等我。”姜綺羅囑咐完畢，走出車子，看到附近的山石上多了一個人，蒙頭蓋臉，只能看到他身上穿著布衣，質樸得甚至有些破舊。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身姿挺拔，不是一個普通的莊稼漢。

姜綺羅打量過後，說道：“看來先生是個明白人，那我直言相問了：先生想要多少錢，才能交換我們人和貨物的平安自由？”

“哦？要錢你就給？要多少給多少？”

“因為我知道河東災情，你是不得已落草為寇，而且我現在沒時間可耽誤。”

“李大哥，他們車上都是藥！”

“哦？你運送這些藥來河東，是為了高價賣出換錢？知道最近有個太醫死得很慘嗎？”

“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做生意做到瘟疫區，拿自己的命當本錢，多大的生意值得我這麽做？”

山賊小弟悄聲說道：“李大哥，他們隊伍裏還有好多大夫模樣的人，好像沒騙咱！”

頭領審視姜綺羅：“所以你真的是去救人的？”

“你一直耽擱我的行程，可能這些藥就來不及救人了！”

頭領沈默良久，他身邊的人意味不明地望著他，頭領揮手道：“你走吧！”

姜綺羅訝異：“你，放我走？”

“是的。”那個頭領吹了一聲口哨，馬賊陸陸續續松開手，虎子和車隊成員得了自由，趕緊聚攏到姜綺羅身邊。

姜綺羅懷疑地打量那個頭領：“就這樣放我們走？你什麽也不要？”對方什麽要求也不提，反而美好得不真實。

“不必這樣看我！我雖然是山賊，但山賊有山賊的骨氣！我們只是搶錢而不殺人，你是去救人的，攔截你就是殺人，有違我們的道義！”

原來竟是俠盜？

“好！那我承這個情，也替疫區百姓謝過你了。”

“且慢！”頭領喊住了姜綺羅，指著兩個人道：“你們倆，帶人跟上，盯住！”

姜綺羅皺眉頭：“你怕我騙你？可以啊，讓你的人跟來，如果我哄擡藥價，歡迎你隨時找上門來。”

頭領輕笑道：“哈哈，商人就是小肚雞腸！我不派人跟著，你們出不了這通天嶺！”

原來是要幫助她嗎？姜綺羅這下是真的吃驚，而且有點不好意思了：“唉，這次是我小人之心了。”

頭目爽快一笑：“那不是很好嗎？一人一次，我們扯平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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